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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中的黄龙嘴——宣城南漪湖水乡渔村百年史记


黄 龙 嘴 记

清 • 许振鹏

予世居宣邑之北,地偏而民朴。左界郎川,右有千山并峙,滚、岱为最。后望云山,古洞空洞窅冥,郡志之所详焉。前去里许,即漪湖。湖之滨有峰挺然突出者,则里人所谓黄龙嘴是也。

余常携二三同志登眺其上,春则归鸿白鹭,点缀绿浦之中;夏有林荫可风,媲美北窗之凉飔;秋则蓼花红、芦花白,错然如绣;冬则水落石出,长河如带,循环于左右。至于群山拱秀,若远若近,千帆并扬,或往或来。浮云眠于波上,明霞薄于林皋,牧笛朝吹,渔歌晚唱,杂以山鸟争鸣,此则四时之景皆同也。

其以龙称者何欤?或曰水涸,则石骨嶙峋,下抵河腹,若龙之倦而投渊也。或曰:水涨则波涛澈射,林谷震动,若龙之吟而欲飞也。或曰:朝烟幕雾之际,狂风瀑雨之倾,若云之从龙,而鳞爪俱动也。

然游人罕至,传记无闻,吾因是有感焉。史迁有言“岩穴之人,非附青云之士,不能声施后世”。人固如斯,山亦然乎?倘是山不生旷野,得依城市,游人往来不绝,安知不与敬亭、叠嶂争名宛上耶?然名虽不彰,其景自若。度怪世之好山水者,徒任耳而不任目也。于是乎有记。

1、先祖最后驻足的地方

300多年前,宣城北乡的望族许振鹏写下的这篇《黄龙嘴记》,是我现今能查阅到的描写南漪湖黄龙嘴最美的文字。那时的黄龙嘴四季分明,风景迤逦,美不胜收。而许氏在此文中,借山水抒发胸臆,可以看出,当年的黄龙嘴还是比较偏远,且基本上还是人迹罕至。而文中所提“携二三同志登眺其上”,那个登眺的地方,我估计是老渔业公社黄龙嘴大队部的原址,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是游弋在湖区各类船只辨别方向的地标性识别物。


生活在内陆的我曾对大海没有概念,丰水期达32万亩的宣城南漪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大海,而我所有的关于这个烟波浩渺水域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我6岁以前的记忆。那些记忆有些恍惚,有时是阳光灿烂下的明媚湖滩,有时是狂风骤雨下的飘零小舟;多少回梦里,我时而走在南漪湖边拾着涨水漂来的柴禾,有时我会被起伏的风浪惊醒。总之,南漪湖是我一生难以割舍,挥之不去的梦里水乡。

2015年的清明节,我的父母一起回到宣城南漪湖边、我母亲娘家的祖坟地,和舅舅、姨娘们一起给百年前漂泊至此祖先们立碑且拜祭。那个背山,面对璀璨如明珠般南漪湖的坟地是我母系家族先人们最后漂泊驻足的地方。那里静卧的有我母亲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还有我的大舅以及其他旁系亲人。我的血管也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初春的湖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着山林呼呼作响,也吹乱了我的那些长辈们的头发。这些60、70岁的老人们是一群皖西宿松县渔船上的后裔。在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凭着一叶扁舟,沿着长江漂流而下,在姑溪河右折,经水阳江,穿梭在密织的江河湖汊,来到宣城南漪湖畔,或织网打鱼,或围湖种田,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老人们把这段经历称为“下江南”。关于百年前的这一路曲折,我从老人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慢慢把它串联起来,结合一些史料,终于形成一段让我无法释怀的我母系家族的百年艰辛。

而站在祖先们选择的这块墓地,东望闪耀在阳光下的黄龙嘴村,那里早已不是许氏描述的芳草萋萋的地方,这是郎川河入南漪湖口的天然避风港。这座小小的村庄历经清末、民国、人民中国各个历史时期,如今,受到政府渔民上岸的各项优惠政策的支持,小小的黄龙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已发展成为宣城南漪湖北岸边颇具渔乡特色的“渔家乐”旅游胜地,每年各个时期都吸引着无数来自苏浙沪等地游客慕名而来,特有的归鸿白鹭、林荫凉飔、蓼红芦白、牧笛朝吹、渔歌晚唱等特有的湖光湿地风景,使游人们无不流连忘返。


我在这里要描述的就是南漪湖九嘴十三弯之一的黄龙嘴——这座渔村的百年历史。

2、先祖漂泊的历史背景

其实,说起宣城人的近代史,还是要描述宣城人近一百六十年的历史。这就必须要上溯到那场席卷大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地处皖南的宁国府(宣城),既是拱卫天京的前哨,也是物资供应的后方,因此,太平军与清军对宣城的争夺极为激烈。1853年11月和1854年8月,太平军自水路攻东坝,大部队经金宝圩至固城湖北,狸桥西北部的水阳东一带由于组织了民团抵抗,即遭烧杀。1856年5月,太平军占领宣城后与清军在硖石发生激战,清军大败,尸体顺江而下,因长江涨水,又自新河庄倒向东漂向了南漪湖,一千多尸体埋了二十座坟。占领东坝的太平军于1861年自水路到狸桥境内的南漪湖北岸农村,这里的厮杀十分惨烈,这一期间此地原著百姓深受其害。此处的地名诸如:亳里、三宝里、东皋、皇嘉庄等地均惨遭杀戮,十室九空。

以上我提到的地方即我的先祖将要来到的地方。

1864年,一场中华民族近代史上的浩劫终于结束,历史上富饶之地的宣城一带则70%上的人被灭绝,而黄龙嘴一带则更为凄凉,甚至90%以上失去生命。这时候,清末政府需要大量移民至此。

从散落的史料,我们可以看到,此地与两湖、江、浙及皖西一带凭借四通八达的水道,一直有着商贸往来,各地互派商贾异地而居也是早有先例。而一场横祸过来,很多本地居民也相继逃往上述地段,投亲靠友,待战事结束,此地休养生息,百废待兴,大家拖家带口迁居此地也是情理当中。清末的国家机器运转,恐怕远不足以与现代国家相比拟,当时清政府能做到的也仅是减免田赋、发放农贷。所以,这种移民政策似乎并不能吸引更多的人。

黄龙嘴-宣城景色

自同治四年(1865年)起,到光绪五年(1879年)的十三年,湖南、湖北、河南、江西、皖北、皖西及浙江、江苏等地迁来移民达数十万人,这些外籍人口占当时宣城总人口的70%以上(这是历史上所说的“同光中兴”)。但我无法从我先人的口碑中,印证这些史料。

从他们的描述,和我反复推算,我觉得我母亲这一系的确切迁入时间应该是在清末民初。这也是我从我的母亲、姨娘、舅舅们那里多次确认,才得以串接起一段悲壮而辛酸的漂泊史,这段历史正好接近百年。

3、黄龙嘴的早期变迁

我母亲的曾祖辈世代既往居住在安庆宿松的江面上,族人大多以捕鱼为生。在民国肇始之时,像当时诸如武汉三镇、九江、安庆这样的大城市也是中国时局最为动荡的区域。不知是基于何种原因,也许是因为经受了上一代人的劝说与蛊惑(同光年间的那批移民),我的母系先祖们开始了他们的悲怆的“下江南”的迁徙。关于这段“下江南”各种故事,我想,大多数宣城客籍家族有着这样一段艰辛家史——它不同于同时代美洲移民田园牧歌式的西进运动;也不同于我朝建立后各种运动式迁徙(如举国体制下的农垦、军垦、大型水电建设)。那是积困积难的我的先祖们为了最低的生存需求,拖家带口开始他们下一个漂泊的驿站。

我无法揣度当时的情景:渔民的生活是漂泊的,船漂到哪里,他们的家就在哪里,黄龙嘴也只是我先辈们漂泊众多港湾之一。我的先祖们来到黄龙嘴这个天然的避风港。这里处于郎川河入南漪湖的一个湖汊。这帮当年号称“渔民十三帮”的宿松籍的渔民凭借各种血缘亲情、地域关系纠合在一起,平日里在南漪湖里撒网打渔,打渔归来,则横舟于黄龙嘴港湾。休渔时,则在岸边,修葺渔船,补网、晒网,过着与世无争的渔家生活。从民国初年一直到抗日战争。


八年抗战期间,这里各种政治、军事势力交错。张鼎丞、粟裕的新四军二支队首脑机关就在离此地不远的狸桥镇。而此地也是联系江浙各地新四军的一个交通枢纽。一直游弋在芦苇荡中的敌后抗日渔民游击队也在这里成立。大约在1942年至1944年,新四军在此成立了一个湖中乡,属新四军宣当办事处崑山区领导。日本鬼子投降后,约在1947年~1948年,国民党在此成立了一个渔业工会理事会,理事长名叫宋德宏,并设有武装的水上警卫队,队长叫刘德超。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我的舅舅、姨娘们相继出生。也就有了他们给我的口口相传的关于南漪湖渔民的故事以及黄龙嘴的历史沿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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