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高原上，抗日战争时。

八路一将军，草原得骏骑。

银毛翻雪浪，铁宛登风疾。

仰首赴前线，随主共御敌。

铮铮军号声，万马齐出营。

征尘裹大纛，热汗诉衷情。

黑森为敌首，频频试刀锋。

艺高名马快，力壮霹雷惊。

我军实难奈，兵溃不成形。

高山骨垒就，河水血染成。

白马愤然起，仰天长啸鸣。

一鸣惊天地，万马志成城。

豪气冲霄汉，旋风摄敌魂。

来到白旗下，敌兵如蚁群。

白马虺虺叫，将军猎猎魂。

怒吼敌胆碎，旗倒敌心惊！

雨洒山河泪，刀挑落日升。

将军摔下马，自此各收兵。

千里疆场上，白马独穿行。

主人今何在，泣啼倍伤情。

云垂山岳暗，雨急雾空濛。

西风空悲咽，寒星照沙明。

三天复两夜，忍饥踏泥泞。

飞弹劲声重，过耳不觉惊。

东西尽跑遍，南北都看清。

沟壑积水内，叼起将军魂。

常食草谷糠，难免生病殃。

大战三年后，性格异非常。

豪迈成丧气，英姿变废荒。

一卧数日整，任人拉断缰。

将军深为奇，常以鞭训之。

鞭打皮毛乱，精神愈萎靡。

调入后勤部，英雄末路时。

从此下战场，悲叹无归期。

常守明月夜，不恋槽内食。

主人任鞭打，伙伴脚任踢。

关山万里梦，猎猎飘大旗。

觉醒欲奋起，始觉露湿衣。

离别一年后，将军偶遇之。

毛乱如粪土，骨瘦如柴篱。

相见不敢认，陌情呆痴痴。

白马深含爱，泪眼乱凄迷。

唇抚将军脸，蹄牵将军衣。

但愿从此后，不教再分离！

将军大悔悟，泪热衣衫湿。

夜深偷缰解，白马轻蹑蹄。

屏息翻墙去，前赴共杀敌。

潜龙归海苍，乳虎啸山冈。

太行千仞险，黄河万里长。

天高江山青，刀寒夜气凉。

战罢归来后，月浮黄花香。

白马起蓬蒿，疆场任逍遥。

万里云惊散，半夜鬼哭嚎。

熨平河山伤，喝断芦沟桥。

战罢归来后，黄河怒滔滔。

军号震天惊，白马伴长鸣。

万众齐奋进，千里俱扫平。

踏碎敌铁凯，踩破强贼营。

战罢归来后，满天撒琪星。

或如鸿毛轻，或如泰山齐。

临终气傲天，始验英雄时。

将军与白马，岔路生争执。

人要走森林，马要走河堤。

人为路途近，马怕埋伏敌。

争执得结果，白马从人意。

西山日欲落，路静马蹄疾。

日军来拦挡，枪响人归西。

白马夺路走，林中渐消失。

书家爱笔砚，武家爱剑戟。

自见白马后，黑森得相思。

若能获此马，百城不足惜。

今日遇狭路，岂容插翅飞。

严守关碍处，搜罗结网密。

白马龙腾起，履山如平地。

越壑鬼堪惊，跨崖神称奇。

时时竖双耳，步步探前蹄。

回旋复辗转，逃出包围敌。

黑森抬望眼，仰天高长叹。

山头欲消失，疾飞奔如电。

红霞染白马，风姿更灿烂。

战刀举向天，士兵围成圈。

山上与山下，人马共盘旋。

千折百转后，来到大河边。

碧波层层起，青天湛湛蓝。

熙熙落日虚，凛凛晚风寒。

远望家何在，乱云堆天边。

长叹英雄气，涉足渡水还。

舰艇如山案，挟持返岸边。

自此被俘虏，思乡涕泪连。

良马伴黑森，黑森倍觉亲。

银槽喂精料，金羁配玉身。

蚊蝇休进圈，草料不含尘。

三天设小宴，五天摆大樽。

上马一提银，下马一提金。

娇妻并美妾，簇拥如蚁群。

日出到日落，月起看月沉。

世外桃园客，夜夜怀归心。

身畔抟花锦，云外起狼烟。

此生无书信，千里共婵娟。

闲散登秋山，临风望家园。

百鸟归巢后，天边暮云悬。

百川归大海，众星拱北天。

主仆仰头望，两地月同圆。

河畔吹春风，人马共驰骋。

白马烈性壮，黑森驭技灵。

龙足登风去，似欲上天庭。

几经较量后，白马逊技能。

愤然落入水，铁蹄伤人身。

激怒诸大将，羞恼众小兵。

鞭策入骨髓，皮毛血染成。

黑森正养身，噩耗忽传闻。

咬牙出医院，白马半生存。

黑森悲难忍，痛哭泪涔涔。

双膝跪在地，祈祷观世音：

白马若不在，黑森难为人。

水是家乡水，云是故乡云。

身在敌营内，心连汉家魂。

绝食九天后，冥冥魂归阴。

眼含晶莹泪，面向祖国门。

黑森痛不已，立碑祭马魂。

祭文情切切，路人泪涔涔。

黑森战功多，昔有妒忌人。

朝廷告御状，传抄祭马文。

天皇下圣旨，法庭详审询。

黑森言辞壮，金声震毗邻。

此马乃良马，人间忠义君。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匹马尚不征，何况中华人!

白马已去矣，宇宙留大名。

清明绿杨柳，荫遮古坟茔。

雨湿草倾泪，月冷碑含情。

而今夜深时，冤魂犹啸鸣。

钢刀欲震耳，铁蹄壮有声。

宝鞍驼社稷，长剑削征程。

鬼中射豪气，人间留英魂！

一九九零年除夕夜，初稿遗失

一九九七年三月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