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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听相声可以喝茶吃瓜,看音乐会必须穿西服?

对于那些长年混迹于各色演出场所的人来说,一定有一个问题在潜意识中挥之不去:

同样是演出,对观众的要求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你们看哈:

明星演唱会,标配是荧光棒、灯牌,还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基本不在调上的大合唱。

京剧昆曲之类的传统戏曲,必备的是掌声和叫好声。这两项可以随意穿插于整场演出。如果你愿意刷存在感,还可以在熟悉的段落跟着哼哼或者打打拍子,和旁边并不相识的观众聊一聊台上演员的唱功。

相声曲艺一类,除以上两点,一般还需要适当的起哄。而且起哄起得越好,演员越卖力。嗑瓜子喝茶水什么的都随意。如果现场实在爆满,你甚至可以坐到台上听。

这是一条对着装要求的分割线

分割线以上,是随便你穿什么的,只要不是棵体,一般没人管。而分割线以下,穿的衣服就要好好掂量了。

戏剧,要求比较严肃了。进门要安检,观众不能随意交流,不能吃东西,不能拍照,不能迟到,不能起哄。不过穿个牛仔裤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歌剧、交响乐之流是演出界食物链的顶端。看这类演出,你必须着正装、正襟危坐,不能掉东西,最好也别咳嗽和打喷嚏。乐章之间千万不要鼓掌,手机绝对不能响。如果不小心触发了这两条,钢琴家或者指挥们真的会发脾气。

看到这,你也许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凡是中国本土的演出形式,要求都比较低。而从外国进口来的品种,条条框框都很多。或者换个词,都很“文明”。

于是,一个看似顺理成章的结论出炉了:中国人土鳖,没有规则意识。更严重的要上纲上线到民族性,丑陋的中国人之类的。

真的如此么?

机智的萌君要告诉你:不是。

我们看演出的方式,其实取决于我们看待演出的方式。

没听懂?我们分别来看看中国和外国的情况,看完你就明白了。

先说中国,就拿昆曲和京剧举例吧。

这两项现如今都是世界文化遗产,是高雅艺术、阳春白雪。然而实际上,这两项在诞生之初,都是通俗的娱乐。昆曲的源头就是民间小调,苏州的地方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就是普通大众的日常娱乐。后来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把它精致化、细腻化,才使它渐渐脱离了群众。

京剧也是,最早被称为“乱弹”,从这个名字你就能看出来主流声音对它是多么的嫌弃。直到民国,戏园子都是一个热闹的地方。除了台上唱戏的演员,台下会穿梭各色人等:卖瓜果的、卖点心的、扔手巾供观众擦汗的、找人问事的。观众们也习惯了这样的观剧环境。说的不好听一点,来花钱听戏,就是来找乐子的,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哪里还有乐子。

而在外国,戏剧、歌剧、音乐会,都是绝对的高雅艺术。

高雅意味着只有上流人物才能享用,而上流人物必须表现出得体的礼仪。他们观看戏剧、交响乐,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是真心欣赏艺术。从古希腊的悲剧传统而来,西方艺术主张给人的灵魂以震撼,它必须是有教育意义的、能洗涤心灵的。与之相应,观众必须严肃认真地接受这种教育。

二就是社交了。看什么无关紧要,自己的形象才是最重要的。穿西装和晚礼服,是因为他们要交接的对象就是这么穿的。

当然这也有个过程,它们是慢慢从接地气发展到天上人间的。比如戏剧,莎士比亚时代的剧场,和中国的戏园子没什么差别。著名的环球剧场是个三层的圆形剧场。而在舞台下方,有一个区域称为pit或yard。观众只要花一个便士,就可以站着看演出,还能随便吃东西。说来有趣,这一结论的得出,是因为在挖掘环球剧场遗迹的时候,泥土中发现了坚果壳。

造成中西观演方式差别的,还有一个听起来有点玄乎的原因:审美偏好。

你一定听说过“梅兰芳体系”。

所谓的“梅兰芳体系”,实际是指以梅兰芳先生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戏曲的表演特点。而中国传统戏曲的表演,是极看重观众的参与感的。演员需要跟观众沟通,需要根据观众的反应来随时调整自己的表演,极端的情况下演员还会在台上跟观众对话。相声、曲艺等形式也是如此。观众如果没有反馈,演员心里就会慌。这就决定了观演实际上是个互动的过程,观和演,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而西方,强调的是距离感。

戏剧里有“第四堵墙”的理论,演员不应该理会观众的反应,鼓掌也好骂街也好,统统都与演员无关,该怎么演还怎么演。虽然物极必反有了“打破第四堵墙”的理论,但那是后话了。

音乐会什么的,就更明显了。

指挥以及各位演奏家,必须做到物我两忘,完全沉浸在乐章中。情绪要连贯,氛围要一致。他们最看重的是自己是不是恰当地表达了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不是观众到底接收了多少。观众没接收,那是观众道行不足,“朽木不可雕也”。在这样的背景下,观演是单向的,演在首位,观在其次。


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为任何不文明的行为甩锅。无论观看任何种类的演出,无论出于哪种观演礼仪,尊重演出者、尊重他人都是必须的。而萌君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不要武断地根据自己的观演习惯,去把一种艺术形式贬得太低或抬得太高,从而敬而远之。若是给自己设了门槛儿而不自知,无形中就会失去许多体验另一种新鲜的生活方式的可能。

文章转自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