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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白鹿原》非要火?

从第一款片花开始,到各大看片会之后引起的交口称赞,再到播出一集后高口碑,目前为止播出了二十多集的《白鹿原》在豆瓣仍然有9.0的高分。此外,几乎每个真正喜爱国剧的观众都会对这部剧表示关注,不少媒体也在争相报道。

尽管这部剧受到了一系列的关注,但收视率比起担心热播的《欢乐颂》和《思美人》来,仍旧略显低靡。

这样的局面着实引来了个别媒体的冷嘲热讽,《<白鹿原>收视率走低:缺乏对观众心理需求的回应》说:「电视剧《白鹿原》收视率之所以低走,正是由于制作人员沉湎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缺乏对观众心理需求的回应。」从收视率不理想引申到这部剧已经不符合时代、被时代抛弃的层面,进一步模糊《白鹿原》存在的意义。

作为媒体,批评一部剧的质量、艺术水平,我想对整个市场是良性的,但是却拿着收视率来模糊其存在的意义,这样的功利是要不得的。

事实上,《白鹿原》才播出不到一半,尚未进入高潮部分,口碑已经在豆瓣上达到了9.0的高分,而收视率没有像口碑那样爆红不代表大家就不去关注,更不代表不去呼吁影视市场制作更多这样的良心作品,而是对它进行冷嘲热讽。

一 为什么《白鹿原》还不够火?

作为今年迄今为止品质最好的一部剧,《白鹿原》的收视还没达到预期,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首先,《白鹿原》还没播到它最有看点的地方。

从《白鹿原》的宣传语来看,「激荡百年国史,再铸白鹿精魂」,这部剧的立足点有二,一是上世纪的风云变幻,二是白鹿原的人情世故。

这些年的近代国史剧也有不少,其实最好的自然是《人间正道是沧桑》和《北平无战事》,这两部剧着重刻画了国共两党在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下的不同表现,却用的是一个集体里不同个体的不同选择来展现,外表上看他们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许多细节的累积后,观众偏偏就能迅速区分出谁是国民党、谁是共产党。《人间正道是沧桑》成了张黎履历里收视率最高的剧,而《北平无战事》一点五亿的投资也早已回本。可谓是又叫好又叫座。

而同样由文学作品改编的近代传奇剧还有郑晓龙的《红高粱》。这部改编自莫言原著的电视剧,有原先张艺谋电影的群众基础,也有周迅重回电视荧屏的话题,加上原著本身的原始气息,使得《红高粱》在一四年紧接着《北平无战事》的播出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尽管在艺术水准上还有些欠缺,但从各方面看(比如原著基础、叙述对象)都和《白鹿原》很像。

如果说《红高粱》的代名词是生猛,那么《白鹿原》的代名词就是粗粝。《白鹿原》是近年来另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近代国史剧。从原著《白鹿原》来看,它有着右派的气息;从它叙述的对象来看,它并非正面而是侧面展现思想斗争;从它承载的命题来看,除了革命问题外它还密切关注农民问题。

因此我们知道,《白鹿原》现在都是在铺垫当中,作为一部八十多集的剧,在主线剧情还没完全进入到历史争端中时,自然无法展现出它自身最大的魅力。

第二,一部剧要想有高收视,一定是能让观众有自我投射的。

很多观众说历史剧无人问津云云,但《走向共和》在网络上始终讨论热度高居不下,《雍正王朝》则在近几年时常被戏曲频道反复播出,而《康熙王朝》和《汉武大帝》则每隔一段时间播出一次。凭什么这几部剧能够始终为人所喜爱?

《雍正王朝》中,四阿哥胤禛是一个孤臣,他为了彻查贪污腐败不惜和所有人闹翻,康熙皇帝传位给他后,雍正皇帝又推行火耗归公、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特权阶级做坚决的斗争。这是反腐。

《康熙王朝》和《汉武大帝》中,康熙西南平定三藩、东南收复台湾、东北签订尼布楚、西北亲征葛尔丹,为清帝国版图的稳定做出卓绝贡献。而汉武帝喊出「寇可往我亦可往」的方针,断定以后攻守易形,终于击退了匈奴,完成汉帝国边界的和平。很明显这是观众们借剧来期盼国力昌盛。

《走向共和》作为被寄予厚望却匆匆下马的电视剧,对近代史里李鸿章、慈禧、康有为、袁世凯、孙中山等人的历史形象进行改写,有的颇为彻底,有的含糊其辞,虽然在《太平天国》里已经出现了近代史的改写,但是《走向共和》作为帝王叙事,进行地更加大胆,也因此在播出后引起极大的讨论热潮。

《欢乐颂》能投射社会转型期人们内心对阶层固化的焦虑,《人民的名义》能给近几年反腐政治生态的一个好的感受,但《白鹿原》探讨的是上世纪白鹿原上的故事,折射出来的内容(如怀抱传统、反思暴力等)并非绝大多数观众现在最迫切的问题,也就是说它的艺术性远远高于社会性。

而《白鹿原》剧版如果选择了迎合当下价值观,那么它就会被改得面目全非了,活脱脱成了一部现代剧。

很多时候是要有契机的,郜艳敏事件爆发的那段时间,李杨的电影《盲山》火了一阵,但随后又沉寂了下去。因此《白鹿原》要想能吸引观众,势必要在内容上寻找和社会有密切联系的存在。由于这种种原因,我们能够理解,《白鹿原》现在收视率不佳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要逼着《白鹿原》火?

二 凭什么《白鹿原》非要火?

《白鹿原》火不了,我们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可以默认,更不代表可以漠然甚至嘲弄。

可以这么说,在光中影视打算拍《白鹿原》的时候,也许他们就没想过要让这部剧火起来。《白鹿原》开播前夕,光中的董事长赵安在微博里回忆拍摄这部剧的故事时写下这样一句话:「和陈忠实老师签下第一份合同已经是二零零一年七月,到二零一零年十月,我和陈老师坐在长安一号的小包间里,端着红酒庆贺《白鹿原》电视剧的立项批下来了,整整十年。」

十年立项,六年筹备,足足十六年时间,试问还有哪家公司会为了一部戏花费近二十年时间,这十多年来市场的导向早一变再变,反腐、谍战、古偶……各个热门剧种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果只是为了收视、为了赚钱,谁会甘坐冷板凳这么久?

《白鹿原》纪录片开头第一句话是:「这部戏我真是特别感动,一群有理想的人,从演员到职员,所有的主创,都是一群有理想的人,(大家)聚在一起。真的感谢大家,庆祝咱们开机顺利。」

当市场上见了面就在谈我手上有几个IP、你签了哪个大明星的时候,这里在谈理想,而且是扎进去也能开出花的理想。

提到IP,造型师在访谈时说了这段话:「现在所有的戏当中基本上都是IP了,不断地有很多IP作品在人物造型上我觉得可以做到不说人话。比如像我们现在的一些电视剧当中,说的我是唐朝人,但是中间变成罗马的白发,戴的其它的,完全是西方元素,整个戏的创作当中我们没有别的标准,就是一个好看。不管他是个什么人物,好看,就这一个标准。好看就行了。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个创作上特别可怕的一个时间,做设计来说,我们要有一个底线,不能拿着我们的祖宗说成是罗马人、说成是西亚人,我觉得这是从创作上来说我一直要坚守的一个东西。所以《白鹿原》对我来说,我要做一个非常非常写实的、但又具备一定的电影感的这么一个故事,所以在这么多因素最后还是促使我要接《白鹿原》这部戏。」

造型师在里面提到了唐朝电视剧的造型,说它好看就行,根本不顾是不是唐代的服化道,这让我们想起了千篇一律的花花绿绿,大量的复制品IP充斥在市场上。

不免要问一个问题,造型师说的这部剧,有谁知道是哪部剧吗?

或许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有业内人士说小鲜肉时,大家都会在脑子里出现那几个人?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同一点:大量的雷同,早已让观众麻木。

也许造型师指的这部剧当时曾特别火,收视率曾经破过记录,但除了这一点外还有谁记得?

记不得的。

尽管《白鹿原》被一些观众说服装土、画面差,但一部真实再现原貌的作品,在艺术成就上比那些乱来的高到不知哪去了。

大浪淘沙,这些就是沙。

二零零七年一月,有一部剧在媒体的众星捧月中播出,声势浩大、收视率惨淡,最终最高收视率不及0.5%,这还是在当年可供选择的剧集少的情况下。然而这部剧却并没有被人遗忘,在这十年里,它无一日不被人提起,一步步被观众发现,被观众惊叹,最终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上,摘下观众口碑的桂冠,成为历久弥新的无冕之王。

《大明王朝1566》。

其它剧呢?被遗忘得差不多了。

有些剧或者挑逗当下价值观引起热议、或者滥用小鲜肉吸引粉丝,但过个几年大家就会去簇拥新的类似剧集,这大量可以复制的作品没有历史价值,尽管能赚个盆满钵满,但迟早被人遗忘。

我们并非指责市场上不该有这些剧,事实上,一个良性的市场应当是火的剧和好的剧共存,也许火的剧受众更多,但这并不妨碍好的剧有它的生存空间。

这是现状,却不该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既然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显而易见,我们要做的一方面是鼓励优秀作品的创作,一方面是促进市场让优秀作品也能有生长空间。

然而却有媒体走向了反方向,拿着收视率高低来衡量一部剧的成败,这样的庸俗价值观可以出现在观众身上、出现在投资商身上,却不该出现在媒体身上,媒体是具有导向作用的。

不去鼓励《白鹿原》这样扎到土里的创作,却在一旁说风凉话讽刺,难道这是在鼓励市场多拍快餐剧吗?

结语 逆潮流也要生存

时间是判断一切的标准。尽管社会话题和小鲜肉才是主流,但在主流之外依然应当有广大的生存空间和存在价值。

觉得这部剧哪里哪里不好,提出尖锐的批评意见也没关系。这些批评能够让后来的剧加以改进,这是良性的循环。

但曲高和寡不是错,暗讽《白鹿原》这样的剧没有存在价值,还假惺惺说「电视剧创作要繁荣发展,必须尊重电视剧的艺术规律,这就需要电视剧生产者从这种错觉中走出来,放下架子,研究市场,研究观众」,就未免有所偏差了,坚持自己的,要做让自己满意的好作品,这才是值得鼓励的态度。错的是整个市场机制,不是这部剧。

逆潮流也许终究是逆潮流,也许逆潮流终将没有生存空间,虽然我们都在呼吁要给逆潮流以尊重和生长空间,但无论如何,你不该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