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纯白，欢迎来到天空之镜

乌尤尼盐湖是世界上最大的盐沼，这里曾是一个叫做明清湖的史前巨湖，由于地壳运动和气候变化湖水蒸发，盐分结晶形成盐滩。

12月到次年3月是乌尤尼的雨季，雨后的盐层留住一层薄薄的积水，水面反射出天空和云海，这就是在中国被人们所熟知的“天空之镜”。要看镜子，最好的时候当然是雨季，这也是旅游旺季。

越野车从小城乌尤尼出发时天已大亮，乌尤尼城市很小，七八个街区的见方，相当中国一个乡镇中心的大小。拐了两个弯汽车就出了城，土路两边盐碱化的地面寸草不生，表面泛着一层被风吹来的白色盐粒子。

路边偶尔有草泥马警惕地望着越野车驶过，因为讨厌被人剃毛，每当人类靠近，它们就会能躲多远躲多远。地平线与天相接处的山峰下隐隐约约显现了山的倒影，那边应该就是盐湖了。

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色，坐着破旧的四驱越野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高原气息，但是好像缺少了些什么。我掏出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点开一首中国流行金曲《坐上火车去拉萨》，居然和景色十分和谐哎巴扎嘿！

图片来源：小野

车子颠了半个多小时，从几栋小屋边上一拐，我被白色晃了一下眼，屁股下边不再颠簸。再过没一会，就能听见车轮下哗哗的水声——我们来到了传说中的天空之镜。

乌尤尼盐湖的第一眼让人有些失望，在阳光直射下，倒影特别不明显，看起来像抛光过的白色石板，无论再怎么光滑也难与一面镜子相提并论。好在出门在外，我们都应该明白希望越大，失望也许就越大的道理。

这时，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清空杂念，心里反复默念旅行万用咒语“来都来了”。然后该拍的照一张都不能少，该刷的屏也绝不能手软。

※

盐湖午餐、盐旅馆，鲜肉“变”咸肉

乌尤尼盐湖与玻利维亚人的饮食息息相关，玻利维亚全国的食盐和工业用盐都产自这里，本地人从盐湖中提炼食盐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到了午饭时间，司机路易斯变出一张餐桌和四把椅子，椅子是白色的，餐桌的桌布是黑色的，瞬间把盐湖变成了一个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的私房“餐厅”。

午饭上了桌，是简单的番茄酱意大利面和沙拉，还有果汁和饮料。

刚要开饭，我感觉小腹涌过一股暖流，于是问路易斯，“嘿，哪儿可以上洗手间？”路易斯头也没抬地往一边一指，“去车子后面，哪儿都行，别让人看到就行！”

刚才说到哪来着，噢，玻利维亚人民的食盐都来自盐湖……

盐湖的中心有一个盐旅馆，顾名思义，就是用盐做成的旅馆。小屋用大块的盐砖垒成，尽管设施简陋，屋顶漏水，还不能洗澡，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不需要搭乘任何交通工具就能散着步把盐湖看到腻，所以这儿仍然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旅馆里的桌子、椅子、厕所和床，都是就地取材用盐制成，摸一把，硬得像石头。不过，房客们睡在盐砌成的床上，如果住进去的是小鲜肉，第二天醒来是不是就会变成小咸肉？

※

在盐湖上赛车，小心！

距离盐旅馆不远，是达喀尔拉力赛标志的巨型雕塑。不用问，也是用盐雕刻成。2014年，玻利维亚取代秘鲁，成为达喀尔拉力赛的南美举办国家之一，而且达喀尔拉力赛的玻利维亚赛段就是横跨乌尤尼盐湖。

想象一下，驾驶世界上最好的赛车驰骋在没有障碍物的盐原上，只要把好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还不用担心限速......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假如真这么简单的话，赛车就不能叫赛车，而叫达喀尔自驾游了：赛车手们首先要面对3700米的高原海拔缺氧环境和随时到来的暴雨，还要应付分分钟陷车的风险。

盐湖表面的盐层看似坚硬又平整，其实有的部分厚，有的部分薄。盐层厚时可达数米，薄的地方只有几厘米，盐层下面直接是湖水。厚度小于20厘米的盐层将难以承受车辆的重量，让车子栽进湖水里。

难怪每次路易斯把车开上盐湖反而会减慢车速，压着地面的车轮印子前进。在一片少有车辙的地方，他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用右手在胸前划着十字。

玻利维亚司机们并不介意车子的来历，一副“老子开的就是赃车”的架势，因为即便是赃车，也是有纯正日本血统的原装车！

本地的向导之间甚至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位在乌尤尼的日本旅行者，发现他乘坐的旅行社的越野车正是十余年前他在日本丢失的那一辆！可惜距离车子被盗已经多年，且距离作案现场十万八千里，即便车子就在面前，也无计可施。

※

水天光色变幻，遇见最美日落

乌尤尼盐湖最完美的天气是晴天，天上有云，最好是聚拢成棉花状一团一团的云。

这一天虽是个没有云的晴天，随着太阳的下降，湖中的镜像越来越清晰了。盐湖显示出了大镜子的本色，任何在湖面上空的物体，都能映出清晰的倒影。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日落，不仅仅因为美丽。它的壮阔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就像是大自然进行的一场仪式。

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之后，另一场演出才刚刚开始，水、天和地变成了光线的舞台，光线变幻着颜色在水和天之间反射。眼前的世界，每分钟都是一种新的颜色，从橙色变成粉红，又变成紫色，最后变成深蓝，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

※

银河在天空中，也在脚下

凌晨两点之后四点之前，月亮落下后和太阳升起前是乌尤尼看星空最好的时候。为了赶上看星空和日出，我们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必须从被窝里爬出来。

晴朗的夜晚繁星满天，白天的云雾都散了，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就能清楚地看到横跨天际的银河。尽管穿着防水的鞋子，但是双脚几个小时泡在没过脚背深的冰冷湖水里，加上水面冒上来一阵阵潮湿的水汽，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同行的朋友兴奋地大嚷着找到了天蝎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你看，天蝎座就是那1、2、3……17颗星！”找星星找得老眼昏花的我，实在佩服古人的想象力。

更让我惊讶的是，我以为星座对于姑娘们的意义只是分析爱情事业和命运运势，没想到还能寓教于乐、开阔眼界、培养出对天文学的兴趣。

可惜我发现我错了，她好像只认识天蝎座这一个星座。

我见过许多星空，PM 2.5普遍不高的南美高原大农村有许多地方能看到壮观的星空，盐湖星空的与众不同在于，除了头顶上的银河，天空之镜在你的脚下也映出了一条银河。

站在盐湖上，就是站在一圈银河的正中心，这感觉就像是走在浩瀚的太空中。如此魔幻的景象除了乌尤尼，地球上应该难有第二个地方可以看到了。

“那是不是流星？”

抬起头，真的看见一颗流星从天空中划过，我激动得默默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不过第一个愿望还没许完，又出现了一颗流星，我急忙在脑子里搜索第二个愿望。与此同时，第三颗流星出现了……

太阳升起之前，一夜里我对流星默默许了八十几个愿望。

※

晴天、乌云，盐湖的多面模样

待小伙伴们离开乌尤尼，我又逗留了三四天。盐湖每天都在变化，第一天是晴空万里，第二天可能就是狂风暴雨。

我遇到过乌云密布的盐湖，乌云把天严丝合缝地遮掩了起来，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天空，水天之间是一片灰色的混沌，阴郁得让人猜不透。我还碰到过狂风大作的盐湖，风起时人被吹得站不稳，只能猫着腰躲进越野车的背风面。

水面的反光也被大风打碎，特别像电影《星际穿越》里的米勒星球上浅浅的海水，仿佛风再大一点，水面就会掀起一阵巨浪。在短短的几天里见识过不一样的盐湖，我觉得她就像一个人一样有了不一样的性格，有了生命，变得格外立体。

离开玻利维亚不久之后，我告别了南美的工作回到中国。如果要问过去五年里我去过最美的地方，那一定是天空之镜。

无论之前看过多少张照片、想象过多少次她的样子，当你真正站在那里时，她总能超出你的想象，带领你重新理解和发现这世间无法复制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