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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收到微博推送,是我第一次听到唐国明的名字。
一顶隐居岳麓山15年续写《红楼梦》的帽子扣下来,让我肃然起敬。
我突然想到了去年,一位兄长来到我们的小清吧,临行时让我们帮忙打听一个在岳麓山下隐居的人。
不想一年多过去了,这件事在如今有了音讯。
当时的我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大学城活动多年的我们,对此毫不知情。
我姑且也算一个文字爱好者,《红楼梦》在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曾经,它是我们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的床上“禁书”。
时代一直向前,没有多少年“红学热”便过去了。这本《红楼梦》连同很多的精致的梦,被很多人束之高阁。
突然一个叫唐国明的人,身穿一身长袍,手持一把折扇,逢人便说自己是“当代曹雪芹”,逢人便称自己就是贾宝玉。
给我的第一感觉,像极了末代皇帝溥仪。
没看过他续写的文本,所以不知他的才情。恰如我的第一反应,这必是一处苦情悲剧。
长沙,如今可以算作我的第二故乡。
我在这里留下的最多的,恐怕除了文字就是酒瓶子,然后才是朋友。前者,我一直只敢当它是个爱好,唯恐某一天于此感到羞愧。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向往,是我永远应该保持的谦卑态度。迷,但不会痴。
我更明白高手如云的道理,任何一种无知都会造成自以为是。
一片小小的大学城,一座小小的岳麓山,藏着多少无人问津的故事。
有时候,理想和现实,只是一墙之隔,或是一条街。一边是门可罗雀,一边是门庭若市。从我在这里求学开始,不知道上过多少次岳麓山,我不确定是否有那么一次路过过唐国明的摊前。
可,就算遇见了又如何,他有一个精致的红楼梦,我不过是一个漫不经心的路人。
26岁的时候,唐国明自考了岳麓山下的湖南师范大学,毕业之后上了六天的班,然后毅然选择了一条漫长凄苦的梦想之路。
从2002年开始,他在岳麓山租下了一间小房子,8平米。摆放着两张上下铺的架子床,一张小小的书桌靠着墙。
就是这片狭小的世界,构成了他最顽强的文学想象。
这一住就是11年,忽然让人想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典故。不过恍如隔世,十年如一日的却是这山下的房子。
13年,唐国明在完成《红楼梦》后20回的还原续写之后,作品以各种形式被发表,他那辉煌而又凄凉的11年山下生活,迅速成为各大媒体的书写材料。
11年来,他每天早上八点起床,中午下山买一份盒饭,吃过午饭继续书写。晚上,也几乎都是埋头于墙边的小书桌,沉浸在小台灯下的世界。
11年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暑消秋长,他在山上和山下的来回之间感受四季变换,听蝉鸣鸟叫,听风来看雨歇。山和自己,是他最忠实的陪伴。
11年来,据说他走遍了岳麓山附近的旧书店,最后连哪一本书放在书架的哪一层都知道。埋首于典籍之中,寻找复原《红楼梦》后二十回的残片语言。
而我知道,11年的生活场景,只能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距离真实,十分遥远。
他没有任何稳定的经济来源,11年间靠着一些微博的稿费、同学的救济以及在大学城摆摊来维持生计,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餐,一百块钱的生活费够用一个月。
这样的场景描写,见诸于很多报道。随便一扒,都可以看到。可是这样的描写根本无法还原什么,11年的清汤寡水,11年的骨瘦如柴。他的身上,似乎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那点仅剩的文学想象。
山和一席幽梦,就成了他的精神给养。
事迹被曝光之后,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然随之而来的并不都是理解和褒奖,他多次以嘉宾身份登上舞台走上电视,很多人的回应都显得异常冷静,又赋予同情心。
他们看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打量着他奇怪的举止和造型,想象着他是多么的凄惨可悲。很多人,都在试图挽救他,使他回到一条正常的人生道路上来。
可是,像我们这样的正常人,也许是没有资格去同情他的。他渴饮山泉水,却是笑看往来人。
“不为风雨不为云,只为一梦在耕耘;板凳一坐十年冷,血泪流出是诗文。”这首他所写的诗,也可以说成是他11年的真实写照。
11年漫长,又苦,可终究是一梦。梦是最美好的落脚点和安睡处,对他来说也许梦才是真的,苦难才更是飘渺的梦。
我们这些觉得无法理解他的人,其实是生活在与他平行的某个世界里。我们奉行的标准,并不是他的善恶。
醒着的人,何必要对一个睡着的人加以指责。
我甚至做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唐国明在山下隐居几十年,最终都无人知晓,默默死去,可对他自己而言,就像在睡梦中死去一样,现实应该未能嚣张地折磨过他。
他的梦想固若金汤,现实横冲直撞却冲不进来。
在“中国梦想秀”的舞台上,周立波说他不仅成不了神话,甚至连笑话都成不了。听过他的发言,观众一片哗然,大写的怀疑和嘲笑在脸上。我没看过他续写的《红楼梦》,但我看了他的视频资料。
看过视频我和很多人一样,觉得他是个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狂生。时时处处把曹雪芹和文学史挂在嘴上,早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加冕称王。
说实话,他的言谈举止并不像他单纯的事迹和文字那么让我感到亲近。为此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关于他的评价,大抵如是。
在北京卫视《有话就说》的栏目中,贾佳面对唐国明直接说了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被成功学绑架了。而这样的话绝非恶意中伤,反而是一种中肯的评价。我在看了关于唐国明的一些视频节目之后,也对他的印象发生了反转。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文学和成功学绑定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畸形的产物。如今这个大环境里,我们时常抨击世人对物质太看重,可换个角度来看,太重于名也是歧途。
我看过这些视频时候,怅然若失,十分懊恼。如果他一直以这样一种单纯的坚持停留在我的想象里,也许对我更好。
没有了解这个人本身之前,我在感情上同情这个人,理智上钦佩这个人。一切单纯地建立在他十多年的隐居生活上。
而在我尝试着去了解过后,我的感情再一次反转,感情上佩服他,理智上变成了同情他。因为佩服他的,仅仅变成了十多年的清苦隐居。
惟愿,将来有机会能看到他那还原的后二十回《红楼梦》。
毕竟文字会比人真实。
惟愿,我们终究还是俗不可耐的世人,不足够匹配狂人的高度。
他的吟唱,他的鹅毛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