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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鹏的文史与歌吟

2015年史鹏先生作了《九十自寿》七律三首以寄怀。

其一云:

情海曾经著此身,良缘缔就信前因。

唱随原喜求宁静,瓜葛何期历苦辛。

马齿凋残人已逝,牛衣缱绻梦常新。

同归已负同来约,待我泉台再一轮。

其二云:

回首平生百感侵,迅雷疾雨复甘霖。

穷经治史成虚梦,苏鲋云龙赖德音。

揽镜何尝无白发,报时犹自有丹心。

颓龄幸享中郎福,几杖趋陪仗一琴。

其三云:

过隙驹光懒计辰,居然我亦九旬人。

廿年逐队身偏健,一笑登坛语未贫。

敢诩宏才当论道,或怜微命好传薪。

吟哦续得千秋业,兰蕙欣看满目春。

第一首是慨叹他的感情生活,我们一笔带过。第二首和第三首,则是回思他的人生际遇、确是穷且益坚,老而弥笃的老骥丹心,可于以下三段文字见之。

史鹏先生,字翼云,1926年元月出生于长沙一书香之家,上有姐姐史碧如、哥哥史穆。祖父绍筠公,同治十三年(1874)进学(考取秀才),乡试未中举。后有仇主考官者将其“闱墨”(应试的试卷)公开印发,以示主考者之误,竟使其名噪一时,被誉为“湘楚通儒”。登门延请者,颇不乏人,老人恐怕陷入党争,遂无意仕途,晚年开办小经馆式的私塾,许多举人都将儿子送到他门下。其外祖父蒋荃荪,擅诗赋、富才情,有“独步江南”之誉。史鹏先生之母乃其独生女,外祖父将其当儿子看待,令读书识字,教其吟诵。史鹏先生四岁发蒙于私塾之前,即在母亲吟诵的《长恨歌》《琵琶行》《圆圆曲》《葬花词》的韵律中受到濡染。他自小爱读书,尤爱历史。抗日战争时期被迫辍学,还过早地扛起了家庭负担。他16岁参加工作,转徙湘、川之间,直至抗战胜利,始返长沙。不久即进入湖南省公路局工作。此时他刚满20岁。19498月,湖南和平解放,因他此前在党的领导下从事地下工作,自然被视为进步人士留在省公路局工作。而且身兼数职,既是红人,又是忙人。但祸福难料,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直言惹祸,他被错划为省公路系统头号右派人物而登上了《新湖南报》。直到1979年方得以平反。恢复工作后,他担纲《湖南公路交通史》《湖南省志 ·公路志》主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地方历史的研究与写作之中。离休后,他为积极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诗社、办诗刊、倡吟诵以恢弘诗教。近年又免费收生徒而传文史之学,他将有限的生命点燃,要铺一条后辈前行的光明之路。


一、文史

史鹏先生是一位文史大家。他出身于书香门第。少年即立志学史,在工作中的业余时间,坚持自学,在错划右派的长时间中,仍然坚韧不拔地刻苦学习。特别是在“大革文化命”的特殊历史时期,一个戴着“大右派”帽子的人,能不负初衷地如此努力,真令人钦佩不已。

小时候他家中藏书较多,早慧的史鹏在家藏文史子集四类典籍中对于史书情有独钟。少时他的哥哥史穆于书法即小有名气,史鹏曾在哥哥的书案上以开玩笑的口吻写下了他的初志:“姓史不学史,冤枉姓了史。你要去姓书,我还是姓史。” 可知兄弟二人自小即各有抱负,最终都成名家便不足为怪了。

抗战时期,他16岁时,曾在城步县政府工作。生活虽然清苦,但环境却相对安定。当地的民众教育馆有一定藏书,他便利用业余时间开始了通读二十四史的学习。他一边读书,一边向人请教。经常学习至深夜或通宵达旦,“深宵犹见一灯红”便是他晚上学习的真实写照。他在城步还与时贤李达(经济学家、时任城步直接税查征所主任)、蔡声硕(饱学之士,大革命时期任湖南省邮务工会委员长、后兼代省邮务长)等前辈交往,在文史方面得到他们很多教益。抗战时期,他工作岗位变易多次,唯一不变的,是一颗顽强学习报效国家的初心。

湖南和平解放后,他因其较早参加革命,有丰富的工作历练、学有专长和风华正茂的年龄等原因,在省公路局受到重用。他以拼命三郎的姿态,投入到了新中国的公路建设事业之中。但不幸遭到了如前所述的挫折。在突然遭受打击之时,他也曾一度万念俱灰。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想起了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所引古代圣贤所经历的冤屈折磨:从“文王拘而演周易”,到“诗三百篇,大抵圣人发愤之所为作也”,他默诵了一遍又一遍,以至泪流满面。直到内心充满信念:勇敢地迎接考验。从此,他渡过心劫,笑对各种打击。他又开始拼命地读书,身处那样环境,读书并不容易,为了应对不时的检查,他笔记本的前面抄录毛主席语录和政治学习内容,后面才是他读史的摘录和心得。待到1979年平反,他已经对自己能接触到的历史书籍做了一次地毯式的研究。

平反后,他焕发了第二次青春。此后在他编史修志的岗位上,以他博闻强记的禀赋和刻苦钻研的精神,做出了一系列重要贡献。他发现《辞海》《辞源》《中国通史(简编)(范文澜著)等权威书籍中,关于前秦政权灭亡的结论有误,他便从信史中找出有力的证据进行论证,撰成《前秦政权最后灭亡辨误》一文,发表在《史志文萃》1986年第三期上,作出了前秦灭于西秦,而非灭于后秦的结论。他担任《湖南公路交通史》主编时,发现专门记述古代湖南道路交通的历史文献很少,便从交通发展的规律出发,围绕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去寻找有关交通记述;如《后汉书》中的卫飒列传,就记述了他开辟湘南道路的情况。他从交通各类专书中,撷录有关湖南的记述;如从唐寰尘的《中国古代桥梁》、罗英的《中国石桥》等书中撷出湖南的内容,然后以地方志及其他典籍进行勘定。还从野史、轶闻、游记、诗词中披沙拣金,也找到了一些历史资料。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湖南公路发展,他认为最大的特点就是与军事有关。肇始于1913年修的“长潭军路”,为国内公认的“开风气之先”的道路,其修建起因就是当时的湖南都督谭延闿为了谋求军事上的便利而决定的。1933年到1936年,是我省公路发展最快的时期,其原因是由于193211月,蒋介石在汉口召开豫、鄂、皖、苏、浙、湘、赣七省公路会议,强调:“就军事方面说,交通便利后,一兵可以当十个用,或者可以当百个用。”会上制定了修筑各省公路干线计划,其目的是为了实施“筑路剿共”的反动政策。此后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都与公路交通息息相关。史鹏先生带领着他的团队,先则旁搜远绍,考订甄别,而后投入不舍昼夜地写作之中。完成了《湖南公路交通史》和《湖南省公路志》第一册的初稿。在全省史志评奖时,省公路志因其简明扼要、经纬分明、图文并茂而被评为两个获奖的史志之一(另一为《军事志》)。而《湖南公路交通史》初稿的率先完成,则引起了国家交通部《中国公路交通史》编委(以下简称部编委)的重视。于19823月在长沙召开了《中国公路交通史》编纂经验交流会,全国有18个省(市、区)参加。史鹏先生以其博学和史识,在会上作了专题报告,介绍了公路交通史编纂的经过,在全国树立了样板,促进了全国公路史编修工作。他本人也引起了部编委的高度重视。当《中国公路交通史》第一册编写工作即将完成之时,在一次工作总结会上,部编委副主任陈再山(公路规划设计院院长)说,史鹏这几年中,除了在推动全局工作中起了带头作用之外,还协助部编委办了几件事:一是代部编委审核了九个有陆路国境线的省()的古代陆路交通史初稿;二是较准确地界定了“公路”一词(《辞源》缺解释,《辞海》不精当)的定义,即“按通行汽车标准,经过正式测量设计,建成联结城市与城市及重要工矿基地之间的道路称公路。”从而中止了某几个省(区)自称“我省(区)XX线为全国第一条公路”的纷争,并按此标准确定了长沙至湘潭为我国最早建成的第一条公路。三是撰写《切磋琢磨,携手共进》一文,对台湾周一士先生所撰《中国公路史》(亦含古代陆路交通史)提出商榷意见,取得良好反应。此前,台湾周一士先生以“匡补阙遗,绳纠笔削”之托,将书寄往国家交通部,交通部转交部编委,部编委复委托史鹏先生办理。史鹏先生认真阅读了此书,在回函中对书中有关问题提出了恳切的意见。如“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以及运输工具中的“鹿车”等词的解释,提出了己见。如“厚筑其外,隐以金椎”,他说:“我们认为是指用金属的椎体,筑紧驰道,使之稳实。也就是今日筑路工程中之‘打夯’。但作者认为是:‘如遇易于崩塌之处,则并植以铜桩’。作者虽未明言铜桩所植深度,但既是植于‘易于崩塌之处’,当然不是植于表面,而是隐埋在土内,使之起骨撑作用,以免崩塌。我们主观认为,很可能是周氏着眼于‘隐以金椎’的‘隐’字,认为是隐蔽之隐,从而引申为将一种铜桩隐植于土内,以防崩塌。而周氏疏忽了古时的‘隐’与‘稳’的互通,致有此误。这是全国驰道统一进行的施工步骤,而不是指个别‘易于崩塌之处’而言。何况正在‘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贾谊《过秦论上》)的秦始皇,为了防止人民武装起义,正全力收集金属物资,又怎能随处‘植以铜桩’呢?”史鹏先生深厚的文史积淀,和对公路建筑的专业知识,于此可见一斑。

按照史鹏先生的自我评估,他认为自己的史学功夫仅是“半吊子”,所以自寿诗中有“穷经治史成虚梦”的慨叹。至于传统诗词,究竟写了几十年,虽然还差得远,但比自己的史学水平,还是稍高一点。这种自我估价在朋友圈中,也是认可的。他在很小的时候,他祖父就告诉他:“学诗要学杜(甫),你把五律做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看来,史鹏先生是谨遵庭训,在这方面是下过功夫的。因此,诗坛耆宿曾仲珊老人分论他们兄弟的诗时有:“七言推巨擘(意谓史穆长于七绝)五字抵长城”(意谓史鹏长于五律)之句。最近曾老还曾向史鹏先生的女儿曹琴说:“你爸的诗越做越好,简直有直逼随州之势(意谓可追唐代的刘长卿)。”的确,他的五言律诗是被诗友们称许的。例如他悼胡耀邦的诗:“扛鼎公何健,居艰气愈遒。运筹抒伟略,把舵失中流。俯仰原无愧,清廉孰可俦。浮云难蔽日,青史自千秋。”享誉湖湘的文史大家虞逸夫见了“把舵失中流”一句时,竟然拍案说:“好一个‘失’字,一字值千金,可与杜甫叹诸葛亮的‘遗恨失吞吴’的‘失’字媲美,诸葛亮和胡耀邦泉下有知,当同声一哭,您这首诗一定能传世的。”史鹏先生的词,也另具风格,早在他下放劳动时,就曾向民国四大词人之首的夏承焘(1900~1985)教授通讯请教,得到很多教益(唐山地震后,北京尚有余震时,夏曾来长沙住过几个月,后史去北京也常住夏家)。史鹏先生下放劳动时,有次在雨前加夜班抢插茹苗后,写了一阕《浣溪沙》:“荷锸归来酒一瓢,灯前扶醉读《离骚》,《九歌》《天问》供愁牢。风入小窗秋有讯,梦回孤枕月无聊,诗魂禁得几番销?”夏老看了这词后说:“寥寥42字,既有磊落襟怀,又有嫣然风致,小令中之隽品也”。举这两例,可见史鹏先生诗词水平于一斑。也有人说:史鹏先生的诗词固好,但他的楹联则更好。湘潭楹联巨子李寿冈写给刘人寿的信中曾说:“史兄之诗,犹众所及者;史兄之联,则不能不庸众而相待矣!”就是持这种见解的。他特别欣赏史鹏先生在西安留下的那些充分显示史学家眼光的对联,如《乾陵》:“察其衷以阿其好,斯亦云黠矣;僭于上而治于下,可不谓能乎?”(上下联分述墓中两主人公唐高宗和武则天);《章怀太子墓》:“注《后汉书》,堪羡师承班马业;作《黄台曲》,可怜生在帝王家;”《贵妃浴池》:“深宫赐浴,雨露恩承,玉骨纵成泥,七夕忍忘牛女誓;边塞兴戎,霓裳曲破,温泉犹未冷,千年难洗马嵬羞。”因为史鹏先生精于遣词炼句,作品之概括力极强,所以他的短联尤为强项,如烈士公园内重檐亭的“不教人立露,无碍鹤冲霄”;黄河游览区紫金阁集句联:“雨添苔晕紫(陆游),日落水浮金(杜牧)”;夏威夷度假村的:“蕉阴三径绿,鹭影一湖秋”。短联如此精当,若是稍多几字略富回旋余地的联语,自然更不在他的话下,毋怪另一联坛大家胡静怡在评他夏威夷度假村的短联时,传神地指出:“作者在湖湘诗坛有五言圣手之誉,尤善寓情于景,读紫金阁,重檐亭诸联,每令人一唱三叹。此联亦然。一湖鹭影,三径蕉阴,宜暑宜秋,如诗如画,置诸大观园中,几可乱真。”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略窥史鹏先生的诗、联文字的水平了。也说明了史鹏先生自认为诗、联水平较史学稍高的依据。而文坛诗友更钦服他的是:人老了,笔却不老,且仍处于精进之态。我国出版界名家钟叔河先生送他九十岁的寿联:“诗词歌赋,愈写愈高明,无愧中华作者;八九十龄,越活越精彩,有称南极仙翁。”是言之有据的。

史鹏先生主编的除《中国公路交通史》系列的《湖南公路史》外,还主编有《湖南省志·公路志》第一、二册,以及《湖南公路史志资料辑览》9种,共400余万字。他还参加了古籍点校工作,并编纂出版有《近世中国十大社会新闻》分别在内地及香港出版,《古今楹联选评》《长沙野史》等书。还有50多万字的《翼云存稿》公开发行。2007年,湖南报业界前辈93岁的谌震先生读了史鹏先生的《翼云存稿》时,曾写了一篇《博学、奇才和深情》的文章,文中称:“我们在欣赏他的诗、文、联时不要忘了史鹏对湖南公路志和全国公路史的巨大贡献。”这一评价是中肯的。


二、吟诵

史鹏先生不仅是一位著名诗人,还是吟诵大家。十几岁在城步县工作时,即追随李达与蔡声硕等大家相互以诗词吟诵唱和。史鹏先生回忆他初入社会的经历时,作有《城步吟》长诗一首,节录如下:

烽烟岁月忆前尘,辍学离乡走耒衡。

回雁峰前闻警报,一肩行李上巫城。

巫水清清黔峰碧,他乡羞作离人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求学谋生知努力。

县衙作吏得安居,珍惜晨昏好读书。

幸有县中民教馆,尘封邺架尽琼琚。

……

少陵“诗是吾家事”,窃慕前贤尝立志。

兴来私刻一闲章,妄云“史是吾家事”。

从兹读史不偷闲,《史记》《汉书》次第探。

偶习诗词求韵味,书山有路愿登攀。

勾玄摘要惯迟眠,惜我分阴策祖鞭。

赢得县人交口赞,“德良”(当地话指县衙门里面)有个好青年。

城关小镇号儒林,名实相符汇众英。

暇日偶然杯酒聚,谈经论道起清吟。

经济专家李慕慈,邮亭蔡老鹤松姿。

衙中周、蒋医中谢,文采风流友亦师。

……

可见其青少年时期,刻苦学习和意气风发之姿。就这样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在阅历渐丰富的同时,一颗诗心陪伴着他一路走来。即使在被错划为右派的艰难岁月,他在学史之余也留下了诸多诗词。他平反后,与宋槐芳、吴叔羽两位老诗人率先在长沙成立了一个布衣诗社——嘤鸣诗社。宋槐芳在赠黄琳诗中有“同心吴史创嘤鸣,艰苦经营万里行”之句(见《寸心吟草》第56页)故世人称他们为“嘤社三元老”所办诗刊为《嘤鸣集》(即今之《嘤鸣》季刊,至今已出156期),在国内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通过诗词文化的交流,对传承发展优秀传统文化,促进两岸和平统一,作出了积极贡献。而史鹏先生始终是其中的中坚之一,至今仍为该社名誉社长。

在他主编《湖南公路交通史》和《公路志》工作告竣后,他致力于弘扬传统诗词楹联工作,先后担任中华诗词学会终身理事、《湖南诗词》执行主编、湖南省诗词协会副会长、顾问等职。先后与友人编辑、合刊有《嘤鸣诗选》《古今楹联选评》《十家楹联选评》等。在国内及全国诗词大赛中多次担任评委,在省内外主讲诗词楹联近百场。平生作诗词2000余首,自选发表500多首;撰联近千副,自选发表200余副。

史鹏先生的吟诵是湖南的第一品牌。自幼在母亲的吟诵中成长,在与许多大家的交游中升华,最终带着鲜明的湖南特色与个人特点而屹立于吟坛。他的吟诵,声音浑厚,吐字清晰,节奏鲜明,抑扬顿挫,并具有极强的感染魅力。听其吟诵,终身难忘。高亢时如天雷滚滚,低吟时如小溪潺潺;喜悦处仿佛见百花盛开,春光烂漫;悲愁里直若是苦雨凄风,离人夜泣。他虽然现在年逾九旬,但他那魅惑的鼻音、强大的真气,绝不输与壮岁之人。他的吟诵仿佛有万千魔力,总有雷鸣般的掌声相随。迨至近年,全国上下都在强调更好、更快的传承祖国优秀文化时,他的吟诵之名,竟超越文名与诗名。各级各种媒体采访、录音录像、作专题、出磁带等等,纷至沓来。他被推选为中华吟诵学会专家委员会专家、湖南省吟诵学会会长、中南大学特聘教授及吟诵基地首席专家等等。2016年和2017年,由上海音乐学院方琼教授(中华声乐研究会会长)举办的“长相知”中国古典诗词演奏会,先后在上海、北京两地举行,史鹏先生与另一位有中国第一男高音之称的姜嘉锵教授,同时被邀请为特邀嘉宾参加演出,通过中国交响乐团,向全球直播,(外文报纸曾有详尽报道)史鹏先生两次用湖南方言吟诵的古典诗词其音乐旋律之美,博得外人高度赞许,国内友人也纷纷向他祝贺,说他为国增光。

三、品格

史鹏先生是一个好学深思的人。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少年,还是如今的年近百岁;无论是学史、学诗、学书、学儒释道,还是学公路交通;他都能不畏艰难,自定目标,学以致用,持之以恒。他深知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史鹏先生是一个仗义执言的人。也许是学史与治史的缘故,他的人生一路上都是胸怀坦荡,不管是学术还是人事,不管是聊天还是会上,都敢于辨是非,明曲直 。他虽然为人谦和,但从不隐瞒观点。他帮助过很多人,但也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笔者曾多次见他在会上义正辞严地坚持观点,批评谬误。但他始终不会借题整人或害人。

史鹏先生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他少年至青年的得到重用,壮年至老年在工作与事业中受到普遍的敬重,都和他兢勤的敬业精神分不开。他一直是一位愿干事、能干事、干得好事的精英人物,凡事只要是他已答应或已经手,人们都会生出一种放心与信赖之感。全局观念和系统意识,使他将一次次的学习或工作任务,圆满完成。他老年编诗刊,壮年写史志,“改造”之际研史籍,无不是挖掘生命的灵力和尽展智慧的光芒。焚膏继晷、博采穷搜或翻破辞书,则都是他工作、治学与活动的常态。

史鹏先生是一个乐于提携后进的人。他是一个大家,却从不摆架子以大家自居。凡有人请教其人物、事典与掌故,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教无类。对于年轻人更是这样。有一班人向他学史,而成为史志专家;有许多人向他学诗联,而成为诗坛翘楚;有许多人向他学吟涌,而成为吟苑名人。他这些滋兰树蕙的精神所获得的硕果,是他一生最大的安慰。如深圳一图书馆馆长余子牛,于30年前听过史鹏先生一次诗词课及批改诗的字条,他现在已成为诗词书法名家,但至今仍保存那张改诗的条子,作为鞭策的力量。偶回长沙时仍到史鹏先生家来听课。而史鹏先生引为毕生幸事的就是由虞逸夫、颜震潮两老的提议,于学生中正式收曹琴为义女,不仅老来得到全面照顾,使他在上述自寿诗的第二首中愉快地吟出“颓龄幸享中郎福、几杖趋陪仗一琴”,而且在学问上幸得传人,工作上得到强有力的助手(曹任吟诵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事实上代行史老的会长职务)。通过曹琴的努力,不仅她自己在文史吟诵诸方面,有了长足进步;学会工作也赖以发展,这又使老人再度高吟:“吟哦续得千秋业,兰蕙欣看满目春”。笔者青年至中年在市县,史鹏先生见笔者与他有同好,不以为鄙,常作长谈。以交流商榷之式而寓春风夏雨之恩,以师生城乡之远而缔忘年之约。先邀我入嘤鸣诗社,复举我为常务副社长,他与刘人寿、符乃若、杨实颖、胡出类、刘克醇、李祁望、陶先淮、史穆、宋槐芳等一批诗社前辈,让我放手工作,大力扶持。在为人、为学、为诗诸方面,多有指引。笔者远离都市尚且如此,其在侧诸君之获益可想而知。先生年八十而授徒以来,不收学费,提供便餐,凡学文史与诗词吟诵者,只要有学习之诚必收之教之,虽酷暑寒冬而不辍,虽授之再三而不厌。遥想圣人之教,不过尔尔。


笔者没有听到他呼喊爱国、报国、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口号,但他过来的人生所弹奏的不正是这样的旋律吗?

撰文:任国瑞

史鹏先生不幸于2019年717日仙逝,转载此文追忆这位可敬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