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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乡,发现社会

从出生地离开的人都有着两个故乡,一个留在原地,逐渐消逝;一个长在心里,日渐丰盈。

而写作者会把留在原地面临消逝的那个故乡写在纸上,用文字将它凝固成标本。潦寒的这本《故乡在纸上》就像一个历史博物馆般收藏着他故乡栗门张的过往。在这本书中,他时而是当事人,时而又是旁观者,在自己和别人的故事中,他看到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悲欢离合与世事无常。他写下的这些或平淡繁琐或光怪陆离的乡间生活中,既有着他浓的化不开的乡愁,也有他对其中人文价值与道德传统的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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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书中到处可见作者在看似平静的娓娓道来下压抑的暗流涌动。那些被记录下来的故乡的人和事在过去或许曾掀起风波,但如今也都尘埃落定般地在书中等着被阅读和理解,在我们陷入被震撼与感动的沉思中时,他们就从文字间“活”了过来。

读这本书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走进作者的故乡,去看他重述的过去。更多的是要在作者故乡的徜徉中,找到自己的那份乡愁。

01.故乡的人

“农民并非总是质朴、善良、纯洁”。作者原以为农民个个是真善美的化身,但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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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作者的描写下,故乡的人“坏”也“坏”得让人恨不起来。和大多数乡村中的人一样,他们的坏不在于其本身,而是在于对“坏”这件事的无知觉。虽然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乡村在这种情况上有着明显的改善,但处于闭塞环境中的乡村,还保留着从过去延续下来的传统思想。

《恶毒,恶毒》一文里作者讲述了两个触到人性边界的“恶毒”故事,其一是一人偷摘另一人菜地里的倭瓜,这样的事现在在乡村也时常发生,但最多是被偷的人在路口骂个把小时,事情就过去了。很难像文中那样,被偷方药死对方的三个孩子,导致最后一方被捕入狱一方痛不欲生的令人惋惜的结局。其二更是耸人听闻,小女孩失手把别人家的男婴摔死了,随后小女孩的父亲当场将其抛到墙上致死,如此以命抵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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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紊乱、无序的生活状态中,故乡的人对生命缺少敬畏。想不开的时候,一了百了的死去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许是他们经历了国家最为动荡的时期,“命悬一线”成为了他们的真实写照。他们活着只靠一丝念想,但这丝念想又极其脆弱,一点波折就能给压断。

一些人因为放弃抵抗而早早的离世,但更多的人还在与现实做斗争的路上活着。坎坷与动荡,几乎是所有人人生中的常态。作者的父亲因被人污蔑偷盗丢掉了在市里的工作,用了八年的时间平反,最后虽恢复了工作,但一生郁郁不得志。还有那些没有恢复的一直留在农村的人,比如丢掉公职的运发大爷,下坡比上坡的路更不好走。村民间自有一套以成败论英雄的理论,“那些走出去又回来的人,容易活**们口中的笑话。”如果没有坚毅的信念,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过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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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笔下的福贵是苦难的代言词。在他的一生中,他不停的在失去,直到最后一无所有,但就是这样的小人物,在绝望中还存有着希望,他不为其他,只为活着本身而在这世间活着。这大概也是作者想要表达给读者的,用这许多人跌宕起伏的一生,和亲历的他父亲的死亡,来告诉我们命运的戏剧性,以及引发的这一段荒唐的人生历程。处在其中,分辨不清东西,站出来,才看到活着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

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人被作者写到纸上,在他们看似不同的人生经历中存在着极大的相同之处,那就是悲凉是人生的底色,幸福是点缀其间的花朵,而他们的所见就此决定了他们人生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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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故乡的人让人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与这些人物素未谋面,只是在文字中了解到了他们,熟悉的是我们竟然能在自己的家乡中找到与之一一对应的面孔。或许各地的风俗习惯存在差异,但同生活在乡村的人却是相似的。

02.故乡的事

故乡的事中最令作者骄傲的是在1975年的那场洪水中,三里五村中只有他的故乡栗门张村没有一个人离开村子去避水,而是整个村子齐心协力地修坝,拒洪水于村寨之外。往日的邻里纷争与这时的共同保卫家园形成巨大反差,也可能是因为整个村子是同属一个家族,所以凝聚力强。但这种群体性的热枕,现在在乡村中也实难得见。

与之前不同的事还有风俗的开化,在作者对故乡过去和当下的记录中也反应出这一点来。一直以来在乡村里最吸人眼球的八卦莫过于他人的“婚外情”,以前的婚姻受父母包办,婚后很容易产生不合,在凑合的过日子之外又与他人产生感情。这本书里作者用了很多笔墨来讲述了谭毛爷爷和他的情人的故事,时间从几十年前跨越到谭毛爷年老去世。故事之外的人对这段感情也从最初的鄙夷到慢慢的接受,不是道德底线在下降,而是对不同事物的接纳度在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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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中,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但这根除不了农民长久以来对于鬼神的敬畏,封建与迷信是乡村精神文化的根源。所以怪力乱神是故乡的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是这部分给乡村添上了一丝神秘色彩。农民相信鬼神,相信人死了之后灵魂还会在世间游荡。如果人突然变得怪异或者莫名其妙地生病的就是被鬼缠住了,因此又衍生出替人叫魂儿的职业来。直到现在,鬼神的事还是未知的存在,只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像村干部选举这样的农村权利斗争,也随着人们的外出打工而热度降低。以前大家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因为那时候村干部的地位很高,相当于全村人的“家长”。现在人们对土地的依赖性变低,经济收入大部分来自于外出打工所得,村干部的话语权相应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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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睿智的双河先生留下的那句话,“村干部好比是瘦片子老母猪。上台一个,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养肥了,吃出油水之后就吃不多了。你把他赶下台,再上一个还得从头喂。”应该还依然适用。

总而言之,故乡的事不论大小,只要发生了,就会像长了腿似的,传遍大街小巷,而且越想隐瞒的反而传的越快。以前夏天的傍晚,街坊邻居都端着饭出来凑一块,说一些有的没的能说到碗都风干了。现在时代变了,有手机和无线,人们再没有兴头出来凑一块海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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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出去的人,也只有在回家的时候从家里人口中听到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无非是哪个老人去世了,谁家的女儿嫁出去了,以及谁儿子娶了新媳妇生了孩子。照这样的新陈代谢速度,留在原地的故乡注定要慢慢消逝了,所以作者把他的故乡用文字记录下来,但大多数人只能任凭它消散,而它越是消逝,心里的那个故乡就越是疯长。

正值樱花盛开的季节,一个在武汉生活了六年的朋友说,磨山的樱花要比武大的美。今春回老家沿路几十公里都是如云霞般的红白两色的樱花。至此,这片花海就成了她心中故乡的模样。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与留在故乡的人和事物终有尽期,所以才要把它们都种进心里,任其在乡愁的灌溉下肆意生长。

图文来源:乡愁里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