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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知青岁月--难忘军民鱼水情

第一次不在家过春节,是插队落户的第一个农历年,响应公社“大干干到二十九,吃过年饭就动手”的号召,知青小组五姐妹留在皖南山区石台县上石队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临近大年三十,我们去公社食品供应点买了肉,蔬菜园子里有,几只母鸡每天下蛋,炒了瓜子、花生,队里安排人手为我们做了两桶豆腐……年货算是有了。每天出工、抽空备年货,生产队长还安排知青给当地驻军写慰问信、做锦旗。劈好的几板车木柴、现做的几桶豆腐让知青同社员一起送到部队营房,我们还应邀参加军民茶话会……忙得不亦乐乎,却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

除夕夜,我们自烧自吃,鸡、鱼、肉、蛋,四缺一,山区缺鱼,很少吃鱼。与平时相比,桌子上的菜够丰盛了。此后被社员你家请过来、他家请过去。山里人待客实在,我们更是不折不扣的吃。

各家待客方式不同,对一锅熟印象较深。一口大铁锅内,各式年菜分层煮熟,大块红烧肉放在锅的底部,随后笋干、山粉圆、豆腐、干萝卜丝、粉条……一层层地铺满,干红辣椒必不可少,起主要调味作用,此外,葱、姜、蒜香味扑鼻,热气腾腾的一大锅,佐以自酿米酒助兴,越吃身上越热乎。

有几户条件好些的人家则大盆大碗的,红烧、爆炒,卤的、凉拌的……菜虽多,可面对的是几个“吃货”,不管端出来多少,也不论荤的素的,吃到最后盘盘见底。从主人惊讶的脸上我们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一一可真能吃啊!


往年总是闹年饱,过年零食多、吃饭少,也只有这个年是唯一,零食吃得多,饭也吃得多,一个年过下来,体重增加了好几斤。

说是革命化春节,倒也没感受到多少政治气氛,毕竟是传统节日,大年三十、初一不用出工,随后几天象征性地出出工,干得是轻松、稍干净些的活儿。姑娘们围上艳丽的围巾,系上飘逸的丝巾,穿上平时不常穿的、“时尚”一些的冬装。与平时相比,春节期间难得放松了几天,五姐妹脸上洋溢着节日满足而愉快的笑容。

初七日,有人提议包一次饺子吃。一想到饺子特有的鲜美味道大家来了兴致。不会包没关系,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剁馅、揉面、擀皮、捏上下锅煮呗。

肉是现成的,那天买了面粉、割了韭菜……大家正忙着,有两个军人进村走了一圈之后来到知青小组,说是中队长让他们挨家了解一下借用老百姓的刀、锄头之类农具是否归还,是否损坏……那天他们用怀疑的口气问我们是否包过饺子?会不会擀饺皮?我们如实回答此前从未包过饺子,至于饺皮嘛,可以擀一张大皮子,然后用碗扣上去,一个一个地压出来就行了。两人听后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便不由分说、坐下来动手帮忙。

两个军人揉面、擀皮,调馅……差不多忙了一个来小时。饺子要下锅了,部队吃饭时间也到了,就这样,一个饺子没吃上,说走就走人了。

几天后,其中一个叫小马的军人告诉我们,那天回到营房曾有几个战士开他的玩笑,说他傻,说他辛辛苦苦替人家忙活了半天没尝到饺子的味儿……幸而指导员替他解了围,指导员说是自己有意安排两个战士去知青小组实践一下厨房技能的。


后来才知道,部队领导喜欢几个多才多艺的城市兵,尽可能地找机会安排一些“美差事”让他们去完成。

插队落户第二年的“八一”建军节,从军营里传来消息,部队将与地方老百姓举办一次联欢晚会,不用说,参加文艺演出的人选非知青莫属。那一晚,上石队表演的文艺节目、尤其是两个舞蹈颇受观众欢迎。

一组青年短裙舞一一《阿佤人民唱新歌》跳得活泼欢快,一组朝鲜民族长裙舞一一《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尤其令观众为之倾倒。明亮的灯光下,鲜红的曳地长裙映衬着洁白的上衣,优美的舞姿合着轻柔的乐曲,还有姑娘们如花笑靥,赢得了阵阵掌声……晚会获得了成功,以至此后的几天里,社员们在田间地头谈及文艺节目仍津津乐道……可我们清楚,若不是三个军人全力协助,靠我们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次文艺演出的一一

建军节前夕时值盛夏,几个军人应邀为老百姓,亦即知青表演的歌舞伴奏配乐,他们很守时,当我们收工回来,三个军人早已军容整齐地在门外等候了。除了相声无需协助,像独唱、女声小合唱(表演唱)、舞蹈,都需要乐器伴奏。有几首歌缺少歌谱,我们为无法伴奏而懊恼,谁知没有歌谱能现场作谱,我们一边唱,他们一边用笔写谱,几遍唱下来,歌谱也就有了。


最苦的是晒稻场排练舞蹈,太阳西下、水泥地面热浪逼人,我们放下锄头即列队排演。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姑娘们挥汗如雨,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三个军人比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长袖白衬衫,草绿长军裤,还穿着皮鞋,也是一身的汗水。排练中大家十分投入,沉浸在舞曲及歌声中,忘了炎热与疲劳……现在想想仍是不可思议,没工分、没报酬,部队首长只不过提议而已,没人强迫我们啊。

即便这样,三个战士仍乐意前来,还因此引起营房他人的羡慕和嫉妒。倒也是,没有文艺专长的人想来还来不了。大山中的军营生活单调、枯燥由此可见一斑。

部队营房里都是些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而知青小组五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更是大山深处一道清纯、亮丽的风景线。也只有今天才敢坦言,二者之间确实存在那么一种神密感和自然而然的吸引力。若不是部队规定在先,若不是女知青的矜持、含蓄和羞涩,在文化生活匮乏的那个年代,青年男女之间说不定会绽放出一束束爱的火花、演绎出一幕幕浪漫而温馨的爱情故事。

60岁互称帅哥美女只怕是牵强附会,而40年前的我们称帅哥美女正当时。

记得一个战士临退伍前来到知青小组,他说自己其实一直想过来坐坐、同我们聊聊天,只是害怕别人说闲话影响加入党组织,因此不敢接近我们。结果通知下来要退伍了,组织问题却没解决,这个战士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因为工作组入驻上石队,每周二、周五晚上雷打不动组织社员学习,无非读报、读材料,不识字的男女社员总是朝后坐,妇女不敢纳鞋底,只求打瞌睡时不被人看见。

军营中有个爱学习的战士小龚被推荐担任学习辅导员,他工作很负责,认真讲解国家大好形式,大声宣读学习材料,是一个高纯度的年青人。知青也是学习骨干,参与讨论、轮流读材料。村里有很多文盲,对于一字不识的村民究竟学到了多少东西,谁知道呢,感觉就是工作组、部队战士、队干和我们几个知青在学习研讨,其他人凑数而已。因为是上面布置的政治任务,尽管一天劳作下来疲惫不堪,竟没人说一个不字。

除了学习,还要办墙报,定期给有文化的年青人布置任务,写文章、写诗贴在墙上作为学习活动的一部分。当年我是个积极分子,踊跃投稿办墙报,通过与文字的亲密接触,或多或少提高了自己的写作能力,为日后当代课老师打下了基础,亦为日后招生返城创造了条件。这期间,墙报出题、稿件修改、专栏编排……战士小龚付出很多心血,退伍回靖江老家后仍与知青小组保持书信来往,他是一个爱学习、求上进的好战士。

小龚曾向部队领导主动请缨,放弃星期天休息日全天与村民一起出工干农活,他特别能吃苦,重活脏活抢在前,因此赢得社员一致好评。

一次,小龚发高烧正患着病,可他仍然坚持出工干体力活,终因支撑不住晕倒在田里被送往团部医院……

那天队长找了我,破例让我不用出工在家为解放军战士小龚写广播稿,说是工分照记,材料一定要写好。我没把工分当回事,自己亦被战士小龚的无私奉献精神所感动,于是很投入地写了长长的一篇事迹材料。该稿曾在公社广播站连播了三天。后来,当兰关公社小学需要一名代课教师时,不知怎么就推荐了我,猜想与那篇广播稿有关吧。宣传好人好事,想不到自己亦被人关注……

军民鱼水情在上石队处处能体现得到,部队协助架设电线,山里人家家户户有电灯;村民小病不用去医院,村口军营里自有卫生所,就诊方便且收费低廉;双抢忙不过来,只要队里说一声,几十个军人打突击、义务抢收抢种;救火、救灾……军人冲在前头。

有一年山洪暴发,河水猛涨,通往村外的小木桥岌岌可危。一天,村里一户人家上小学的女孩放学回家行走于木桥上,不巧,恰逢木桥在水流冲击下桥面与岸边木桩脱离,人、桥同时卷入河水中……没人会水、没人敢救,而不远处的一名解放军战士听到村民的呼喊声则飞奔过来,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救起了女孩。

一个冬天的傍晚,部队营房放映故事片《铁道卫士》,那天,知青小组轮到我烧饭,干完厨房的活儿电影已经放映了,当我拿着凳子经过一个社员家门口时,听到屋里有噼噼啪啪地响声,顺着声音从门缝看去,火光、烟雾……不好,着火了。

我一口气冲进放映礼堂,对着众人高喊三声:汪松林家着火了……顷刻,人们反应过来,几名解放军战士以最快的速度跟着我跑进村,他们几脚踹开门,接着用盆用桶取水灭火。水沟就在门前,取水方便,尽管火势已窜到房顶,终因人多救火及时很快扑灭。着火原因是火桶烘烤衣物引燃而至,冬季常发生这样的火灾,这户人家共发生三起火灾,而三次都是驻军来人救的火。

因国防统筹规划,上石队的一个山冲列入国家军事基地建设一一山冲一应山林资源(包括茶园),所在乡村必须放弃。服从大局,以国防建设为重,上石村民坦然接受。


后来,部队还是考虑到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每到春茶开园,则安排部分官兵采摘,将青茶如数送进村里。4月份正值农忙,采茶、栽秧、割油菜……基地这片茶叶不费一人一工,完璧归赵,令上石村民好生感激。后来,山冲军事设施完工,仅剩下少数留守人员。人手少,茶林怎么办?部队又为村里几名党员干部办理了出入通行证,可随时打理茶园……部队切实做到了想人民群众所想,急人民群众所急。

至于为老百姓看病,为民排忧解难的一件件、一桩桩,村民念念不忘:某社员腹痛腹泻不止,眼前发黑腿发软,部队卫生员几粒药片服下去就好了,山里人惊奇,真是仙丹妙药!某社员高烧不退下不了床、干不了活,卫生员背上药箱上门诊治,一针葡萄糖,几片药,病人第二天烧退了,能下床、能进食了……

诸多感人故事举不胜举,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热爱子弟兵,一如锦旗上伟人毛泽东写下的一一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忘不了上石队的知青生活,忘不了曾经的军民鱼水之情……


上石队曾经窄窄的木板桥,如今是简易、宽些的水泥桥


40年前的上石知青小屋,如今是一户村民的住宅


弟弟途经205国道旁的上石村,曾与村民一起合影。40年过去了,我仍然认识他们